2025-07-30
記憶中的「花小香是真的嗎?」

那隻有疣瘤的抹香鯨,以及我們曾經記得的名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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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都還記得那個名字。花小香
你不會為一隻不熟的鯨魚取名的。
起了名字,就是記得了,就是捨不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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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很多年前的事。牠還小,總愛靠近賞鯨船,
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打量我們。
那時牠的頭上,有一顆像是多長出來的句點的疣瘤,
尾鰭的缺刻也獨一無二。
廖老師的書上寫著:是一場夏日裡的緣分,
被寫進一本關於海與相遇的書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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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兩天出海,俊男船長駛著船,
像每一趟長時間(抹香鯨)航班一樣,
試著尋找一些沒人能保證會出現的存在。
然後牠來了。
不是從遠方,也不是從深海的邊緣。
而是那種像走進便利超商一樣的方式,沒有太多猶豫,
只是順勢而至地出現在我們眼前。
一群阿抹,但其中頭上那顆疣瘤還在,像是多餘的句點,
也像是某種藏不住的證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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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放慢了船速。沒有人說話。連海風也靜默了下來。
「是牠嗎?」有人小聲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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牠噴氣的方式跟所有的阿抹一樣。氣柱斜斜的偏向左邊,
就像我失眠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側頭側身,
彷彿那樣比較容易進入夢裡。
然後,藍振峰大哥站在船頭,用長鏡頭捕捉到了一幕
兩隻抹香鯨,在水下交纏。像妖精打架(笑)(就是夏天正在進行的繁殖儀式)
怎麼會這麼大辣辣地在水面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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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隻有疣瘤的年輕雄鯨,在光影斑斕的海裡輕輕旋轉,
動作不急不徐,
牠不再是那個繞著船撒嬌的小男孩了。
變得成熟了,甚至有點距離感,
像是已經長大、搬去外地生活、社群帳號變得乾淨低調的老朋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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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如果是花小香呢?」我在心裡問。
那麼牠現在,大概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了吧。
大概也學會了如何對陌生保持分寸、如何在船隻靠近時保持優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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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幾乎都說不出話來。
就像多年不見的朋友忽然在電台播出他的新歌。
你知道那旋律變得複雜了,聲音也低了幾度。
但還是你認得的那個人。
我在心裡,忍不住低聲叫了一句:「花小香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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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不知道這幾年牠去了哪裡。
也許去過福克蘭群島,也許漂過馬里亞納海溝。
也許只是躲在我們沒遇上的洋流後方,專心長大,
像一個我們來不及陪伴的朋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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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牠沒有靠近。牠只是浮了幾口氣。
那尾鰭,我們來不及紀錄。不知道還是不是記憶裡那副模樣。
也許缺刻多了一點,也許只是我們記憶裡,
時間劃過的證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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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得曾經有個客人問我:「花小香是真的嗎?」
我當時說:「是啊,真的。有名字、有紀錄、有傷痕,也有重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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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我想補充的,是
真的也會談戀愛了。
真的也會學會怎麼與世界保持距離、怎麼沉默不語地轉身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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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還有風,還有陽光落在浪尖,
那個曾在夏日裡靠近過我們的生命,
就從來沒有離開過